第五十八章 伤心小箭
再次听到林若弟的消息是在半年以后。我在吃饭时遇见她以前的一个同事王萍,她说林若弟已经辞职不干了,开了一家灯具厂。在乘务队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几起,无非是攀上更高的枝了,谁愿意干一辈子空中保姆啊?所以,我也没觉得多惊讶。反正我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了。她的事关我屁事。
年底收到林若弟寄来的贺年卡,写了一句话:“有太多的误会难以解释,我们还能不能再回到从前?”我冷笑着把明信片丢进垃圾桶里。
某天上午,我独自在家看电视剧《雍正王朝》。
手机响起,拿起来一看。是林若弟打来的,我按掉不接。再次打来,再次按掉。不断打来,我把手机关掉了。继续看电视,可剧情已经在脑子里乱了。
正在恍惚间,家里的座机响了。
拿起话筒,很快听到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声音哽咽,似乎是哭了。我冷冷地明知故问:“请问哪位?”
林若弟:“我知道你跟杜险峰谈过了,你别信他的话………”
我断然挂掉电话,拔掉插线。心中既痛又恨且快,旋即又觉得后悔――――她究竟想说什么呢?再坐回去看电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索性关了电视,出门买烟。头上仿佛顶着一块沉沉的乌云一路上变幻不定欲雨还阴挥之不去。
在红墙巷口子遇见鬼头鬼脑的项胖子,我问:“干吗去啦?”
项辉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子,一见我,一个劲傻笑,表情很不自然地回答:“没事,随便转了转。”
我看出苗头,去抢那只塑料袋子,他赶忙护着,说:“脚鱼,是脚鱼。堂客让我买的。要不,中午来我们家吃饭?”
我乐了,说:“你个猪变的,躲着老子吃好的。呵呵,要嫂子多准备点菜,我就来。”
项辉说:“要来你就一个人来,千万莫把那帮**都招来了。”
“那当然那当然。”
目送项辉远去,我赶紧打刘学伟的电话:“赶紧来,项胖子家里买了脚鱼。你一个人来,莫再喊别个了。”
我心神不宁地在街上转了一阵,估摸着饭菜快上桌了,一步三摇地往项辉家里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吆喝喧天。进去一看果然一屋子人,热闹非凡。
项胖子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冷笑,幽怨的眼神真让人受不了。
我连忙解释道:“辉哥,这不关我的事,都是刘学伟同志抖骚。没见过这么爱传话的,跟个小喇叭似的,这要是搞党的地下工作那还了得。”
学伟满面春风迎上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辉哥,我就只跟李雷说了一声,谁知这**比我嘴还快,把他们几个都通知了。搞得现在,咳,不该来的都来了!”
铁军、刘庆洪围过来冲项辉说:“怎么啦?我们几个是后妈生的?再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赌气走人了。”
项辉说:“走?走啊!现在就走,老子一个都不留。”
刘学伟一甩头抬脚便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自言自语:“我操,要下雨了,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非下不可。”
项辉说:“这不是还没下吗?赶紧的,快跑几步,拐个弯就到家了。”
刘庆洪语重心长地说:“下雨天,留客天。不就是添几双筷子而已吗?”
项辉斩钉截铁地答道:“天留,人不留!”
“他不留,我留!”项辉的堂客常娟从门口走进来,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许多卤菜。因为来的人太多,她刚刚又去买了一轮菜。
大家纷纷夸嫂子勤劳,淳朴,能干,贤惠,美丽,大方,善良,年轻,越看越象十八岁。而且还顾全大局,有旺夫之相,只可惜嫁错了人。
常娟把嘴巴都笑烂了,恨不得把自家老公的爪子剁下来红烧了慰劳这帮小甜嘴。
桌子摆好,一声喊,开吃。
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项辉气得把脑壳都甩脱了,说:“还有人来啊?你们真的做的出,老子屋里又不是食堂。”
“谁啊?你们还叫了谁来?”大家面面相嘘。
刘学伟奔去把门打开,“咦――”了一声。大家朝外面一看,只见林若弟乍现在众人眼前。
屋里静默了十秒钟,大约。(我没算,最多十五秒吧,也许只有一秒钟也说不定)
大家都看我,我不知道该看谁―――我也懵了。
李雷最先起身让座,一边解释:“是我是我,我告诉她的。”
林若弟坐下微笑着说:“是我打电话给李雷,听他说你们今天在胖子家吃饭,我就不请自来了。怎么?老项,不欢迎啊?”
项辉:“哪里哪里?欢迎得很,欢迎得很。你们吃着,我去厨房里看看菜。”
老彭:“老项他就只看着男同志厌眼,女同志来他都是欢迎的。来,小林,坐我这里。好久不见,我们干一杯。”
林若弟举杯说:“大家一起干吧!”
众人都举杯相碰,我把杯子在桌沿上一碰,一饮而尽。心里盘算着怎么办?起身走人?显得太小家子气,没风度。耗着不走?实在很难堪。
为了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我朝厨房里喊道:“项胖子,脚鱼呢!吃了老半天了,怎么主菜还不上来?”
刘学伟也冲里面叫:“快端上来吧,莫往冰箱里藏啊!我都看见了。”
李雷说:“大家难得来一次,都是冲着脚鱼来的。项辉,你就舍得这一回吧,下辈子刘学伟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刘学伟反唇相讥:“李雷下辈子给你做鞋垫子,让你踩一世。”
老彭喃喃地说:“我还就爱喝一口脚鱼汤。”
“来了来了,整只清蒸。”项辉乐颠颠地跑出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直径一尺多的磁盘里睡着一只长十二厘米,宽八厘米,重约六两的小王八。
大家凝视了片刻,刘学伟疑惑地问道:“就这么小一只?”
“这是王八羔子呀!”
“是一人一只吧?”
“一人一只?辉哥太客气了,后面的赶紧端上来啊!”
项辉搓着手说:“呵呵,拢共就一只,个子是小了一点。”
“不会吧?”李雷到厨房里搜了一圈,空手而回。
学伟不放心,又去搜了一圈,还把冰箱翻了一遍,床底下衣柜里都看过,一无所获。
项辉委屈地说:“亲人呐!相信我。真的就只有一只。我今天上街看见一个卖王八的,最后一只只要二十块钱,我就买了回来准备给娟娟打打牙祭。没想到被王进撞见了,我顺口客气了一句,没想到一下子就惹来了一群,跟捅了马蜂窝样的。早晓得来这么多人,我就把这小王八大卸十八块了。”
我解释道:“我光看见他提着一个好大的黑塑料袋子,一副提不起的样子。哪里晓得只有一只小王八罗?这么一小只放在衬衣口袋里另外还可以塞包烟。算了,我就不试味了,你们敞开搞。”
老彭说:“这谁敢伸筷子嘛!一筷子下去就清盘了,还不被人恨死。”
刘庆红:“要不,娟娟一个人吃算了,反正本来就是项辉买回来孝敬你的。”
常娟摇头笑说:“我不吃,我不好意思一个人吃。”
刘学伟怯生生地试探说:“我好意思。要不,我一个人吃?”
李雷说:“都晓得你好意思,所以不能让你吃。你要敢先动一筷子,老子跟你拼命。”
刘学伟说:“你蛮舍得自己嘛,为了一只小王八羔子也要拼命。”
李雷说:“王八事小,道理事大。我是以小见大,你这只大的未必比桌上这只小的活得更有意义。”
听着他们闹,我的脸上笑吟吟的,目光却不敢游移。我能感觉到林若弟在偷偷观察我。这使我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老彭的号码。我用余光一瞟,老彭眼睛望着别处,手却在桌子底下。我马上会意,对话筒说道:“对,是,哦,这样啊,那好,我马上过来。”
我挂掉电话,起身说道:“各位,先走一步,公司里来了个客户,让我马上过去。”
“何解罗?这还没开始呢!脚鱼还没分。”
“你们吃,你们吃。我那一口大伙分了吧。我确实是急事,不去会拐场。”我说完就转身,没看林若弟一眼。
我跨上摩托车,林若弟追了出来。
我把头盔戴上,看着地面。她用手扶着摩托车的把手,说:“王进,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对你隐瞒那些事,但很多时候我是逼不得已的。”
透过头盔的目视镜,我看到她眼里流出两行泪水,不禁有些心软。可是我一想起那些不堪岁月,又怨恨顿生。当下说道:“你有话快说,我还有急事。”
“你没有急事,我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老彭打给你的。”
这个女人就是太过聪明,―――我无名火起,恨恨地说:“晓得你灵泛,装纯洁装可怜是你的拿手好戏,我认输,我承认玩你不赢,只求你高抬贵手,再莫来找我了。”话毕,点火,轰油,起步,加速,反光镜里的林若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的眼泪也极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回忆是一支伤心小箭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到从前
但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
虽然许多感伤都已变得遥远
但总有一些东西谁也无法改变
年少轻狂的我们曽经彼此相约
二十年后立马吴山我们再来相见
不知豪情万丈的你是否已把理想实现
还是早已忘却当初许下的诺言
还有初恋的姑娘以及那些风花雪月
那天我双手捧着你幽怨凄迷的脸
当你的泪水沿着我的手掌淌过生命线
我曽默默发誓要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回忆是一支伤心小箭
绷紧我们日渐僵硬的心弦
回忆是一支伤心小箭
永远那么锋利不管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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