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以后,徐熠星没有动作,只是木木然的躺在**,双目无神的盯着纯白的毫无内容的天花板。
她的头还在痛,全身也在痛,可具体到底哪里痛,如果让她明确的指出来的话,她自己甚至都说不清楚的。
但有个地方一定是痛的最厉害的地方,那就是……心脏。
跳动的脉搏带动着那些无法抹杀的记忆,每一下,都在扯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父亲死了,她难过,却不是很难过,因为有一大半的原因,她觉得这个男人的死,是罪有应得。
她难过的是,撞死爸爸的人毫无悔过之心,自己还傻乎乎的送上门准备奉献出自己的肾?
她难过的是,知道真相的那个所谓的她法律上的丈夫的人,在见到她后,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张口就是,求她不要怪罪凶手。
如果是她呢?
如果那天被撞死的人是她呢?他会有哪怕一点点的难过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
早该看透的事实,早该放手的痴恋,早该明白的道理。
她却还为了一个由自己编织出的蹩脚的借口,迫不及待的赶去照顾他。
什么因为公司破产而和她离婚,也许公司破产,只是因为,他要救那个女人。
徐熠星,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容玉锦斜着身子倚靠在门口,看着愁眉苦脸的菲佣端着一动未动的早餐从自己身边走过,并未加以阻止。
心情不好,她吃不下去,就不吃吧。
就让她,有一个可以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的疗伤时间吧,不打扰,也是一种温柔。
手机不停歇的震动了一整天,无数个未接来电,无数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放在以前,她恐怕还会欢欣鼓舞的捧着手机乐个半天,但放在现在,她只觉得嘲讽。
无比的嘲讽。
晚饭时,容玉锦正和徐子谦这个正处在疯狂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抢肉吃时,徐熠星头发凌乱的慢慢从楼上走了下来。
徐子谦面色一喜,大声唤道:“姐!”又嘟着嘴指着对面怡然自得的男人指控道:“姐,快把他赶出去,他老和我抢吃的!”
“喂喂喂,臭小子,你已经吃了两盘了,我才吃了几块好不好!”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呛起来,清冷的客厅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欢乐气氛。
这气氛无疑也感染到了徐熠星,让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许多。
原来,不是家里人多才温馨,才热闹,是只有想让这个家变得温馨的人在这里,它才会变得温馨热闹。
只留着一副躯壳,而心早已不知去向的人,哪里会有这种魔力呢?
麻木的心像被注入了一管新鲜的血液,渐渐重新的鼓噪起来,带动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不再像个行尸走肉。
“姐,你饿不饿,过来吃饭吧。”
徐子谦和对面那个无聊幼稚的男人吵够了,回过头来关切的望着她。
“嗯,好啊。”
不想让弟弟再担心,尽管一整天滴水未进她还是没有什么胃口,但仍走到餐桌旁坐下,和弟弟挨在一起。
菲佣很快给她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粥过来,里面还放了些莲子,栗子,和红枣,家里平常不会做这些,显然是某人提前嘱咐过的。
“姐,你昨晚怎么了?为什么要去淋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徐子谦一边奋力和男人继续抢肉,一边问着旁边的姐姐。
“啊……没事,就是心情不好,想淋淋雨。”
“以后别这样了,我害怕。”
徐熠星歉疚的摸摸弟弟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姐,爸爸什么时候能下葬,凶手找到了吗?”
这几天徐子谦老做恶梦,梦里他的爸爸总是会出现,但是每次出现,都是满脸血污,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觉得这可能是和害死他的人有关。
闻言,徐熠星抬头和容玉锦对视了一眼,容玉锦一怔,从对方的眼里,他分明看到了一抹愤懑和哀痛。
她已经知道了?
是……夜嘉荣告诉她的吧。
也罢,她知道了也好,毕竟自己处理的方式,和她可能完全不一样,这是属于她的私事,自己能不插手,就给她自由吧。
“姐姐会处理的,”徐熠星没有直接回应弟弟的问题,而是含糊带过,“后天,最慢后天,姐姐就跟你一起,去把爸爸火化安葬。”
“嗯。”徐子谦重重的点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
勉强吃了几口粥,徐熠星再吃不下去,干脆以头疼为借口上楼休息去了。
吃完饭后,容玉锦上楼去看她。她正坐在电脑桌前,握着鼠标滑动着,在找寻着什么般认真的盯着屏幕。
“能问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高挑修长的男人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踏进,不是他不想,而是自徐熠星醒来后,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除了家人外其他人全都勿要靠近的排斥感。
“公司出现问题,我想帮忙。”她暂时将眼睛离开电脑,转过头对着他应道。
“然后呢?”
“然后?再说然后吧。”
她想离开这个城市,回到妈妈的故乡去,也许那里没有那么繁华和奢靡,但是,却能够让人心有归依。
但是她的这个打算,不想告诉任何人。
不是怕谁追来什么的,而是怕离别时会生出太多的伤感,谁都讨厌别离,那不如就自己和弟弟,静悄悄的离开更好。
“嗯,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话,尽管call我,本大少别的没有,就是人脉和钱,多到数也数不清。”
炯亮有神的眼眸透出狂放不羁的光,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坏的叫人喜欢。
“噗,那先谢谢了,对了,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吧,这次,还需要什么礼物作为回馈吗?”
深知容大少有恩必求报的本性,徐熠星有些无奈的问道。
容玉锦却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眯眯道:“回馈,我已经拿到了。”
“啊?”她扭头左右环顾一圈,也没发现房间里少了什么啊……
容玉锦却但笑不语,只接着道:“什么都会过去的,该放手的,尽情放手吧,我等着看到蜕变之后,更加坚强的你。”
气氛陡然认真凝肃起来,徐熠星敛起笑容,迎着对方温和而透着强势的双眸,保证一般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她已经在强迫着逼自己接受了,接受离婚,接受好友的背叛,接受所有她曾经怎么都想不到的伤害。
虽然她接受的方式,只是狼狈的逃离。
“那就好,”假
装没有看到她眼神中飘忽游移的躲闪,容玉锦道:“你早点休息,今天我就不住在这儿了,好好照顾自己,晚安。”
“嗯,晚安。”
徐熠星起身,将他送到门外,直至目送着载着他的车渐渐远去。
殊不知,对方也在回头,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变小变模糊,只有掐紧手心,才强忍下想将她打包带走带回家好好保护疼爱的霸道欲想。
快了,他对自己说,离那一天的到来,不会远了。
谁都没有想到徐熠星之所以上网,是为了寻找买家。
在家又休息了一天后,她领着弟弟去取回父亲的遗体,带去火化。
听着遗体被火焰灼烧的声音,徐熠星的表情还算平静,当看到灼烧完后剩下的一堆混着碎碎的骨头的骨灰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崩溃了。
“呜……”
那个人或许有罪,那个人或许该死!但当一个记忆中分明还鲜活着的人,现在剩下的只有一堆粉末时,那种巨大的落差,无论是谁也无法接受。
徐子谦也双眼含泪,但他是男子汉,所以,要比姐姐更加坚强才行!
他强忍着想要大哭的冲动,扶着姐姐的胳膊,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姐,不哭。”
他抬头去抹着姐姐脸上的眼泪,可那眼泪却越来越多,让姐姐原本就没有消肿的眼睛更是肿的像只桃子。
他手心手背都用上,整只手都湿透了还是不够,又换另一只手,那边的工作人员似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将一盒纸巾递了过来。
“姐,姐,”徐子谦一边为她擦泪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唤着她,“你要好好的,你不能再有事,我就剩下你了,你也只剩下我,以后,咱们两个相依为命,谁也不准抛下谁,好不好?”
徐熠星额头上的纱布撤掉之后,伤口仍是触目惊心,徐子谦像怕失去什么一样,牢牢的抱着她的腰,自己脸上涕泪横流,却只专心的替姐姐擦泪。
“嗯,姐答应你。”徐熠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那我们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伸出小指勾住了弟弟的,跟着他用力的摇了摇。这种幼稚的把戏,在这时却显得格外郑重,郑重的令人心酸。
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家,徐熠星遣散了菲佣,并给她们追加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然后将家里能卖的都卖掉了,包括车库的车,以及整个别墅。
卖掉之后她就和弟弟带着父亲的骨灰先住进了附近的旅馆,第三天上班的时候,她将卖掉所有所得的钱,放在了总裁的办公桌上。
夜嘉荣不想要,皱着眉将银行可往外推了推,见她除了面容有些憔悴外并无大碍,暗自放下心来,问:“不管你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我都不会要,也不需要。”
“这本来就是你的,”摒除了那些虚妄的痴恋,恢复理智与清明的徐熠星在他面前显出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冷然面貌来,“如果没有你,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不会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也不会住着那么大的房子,享受着那么高质量的生活,现在,我感激你曾给予我的一切,而我也不会贪心,我该得的我都留下了,不是我的我必须要还给你。”
她说的字字决绝,让夜嘉荣也一时失了声音,无从辩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并丢下一句:“辞职信在你的邮箱,请尽快批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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